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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陵(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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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陵(四)

這是蕭若雲這幾日在金陵第二次聽到這句話,她開口就提起舅父,想來當年與舅父應是關系不錯的舊識。

“雨棠見了你,定然十分生氣吧?”

蕭若雲未料到她會直呼長公主名諱,一時不敢接話。

“她當年設計害我,阿言為了救我反而被她害死,她卻因此怨恨我與阿言這許多年。”她語氣十分落寞,那雙秋水般的眸子半垂,令人見之十分不忍,忍不住想要上前安慰一番。

蕭若雲沒想到縈繞在心頭的疑惑今日豁然明朗,忍不住問道,“當年我舅父究竟因何而死,還請前輩告知。”

“你母親竟未與你說過麽……我倒忘了,那時你尚年幼。當年我與雨棠是閨中密友,無話不談,她與阿言相識在前,我們幾人一起闖蕩江湖,那時過得十分快意……”林柔說到這裏,眉目柔和,似是十分懷念,“那時戰亂四起,民不聊生,阿言俠義心腸,說救一人救十人只能解決當下,要救天下人就要揭竿起義,這想法與……那位不謀而合,那時我只當他們酒後失言,卻沒想到他們開始為此四處奔走,最後竟真做到了一統天下。”

她說得簡單,但蕭若雲與蘇應寒卻聽的熱血沸騰,可以想象,那時他們為了救百姓於水火,一拍即合,開始步步籌謀,最後一統天下,這是何等英雄事跡。

“可是人心易變,初時我們四人一無所有,反而齊心協力,等到手中有了權勢,卻開始有了分歧,那時……雨棠發現我對阿言的心思,開始處處懷疑我與阿言有私情,沒想到她竟不顧我與她多年情誼,要置我於死地。”

聽到這裏,蕭若雲與蘇應寒又覺得心底發寒,不論趙安言是否與林柔有私情,在長公主心裏,他舍身救林柔的舉動已經證實了他們的私情,所以因愛生恨,不許別人再提起亡夫,難怪自那以後,長公主如此厭惡林家。

但這件事究其原因,還是因為她生了殺心,才誤害了趙安言,所以她見到與趙安言一模一樣的木偶才會如此失態。

“聽聞你這兩年接手淩雲堡,深謀遠慮,治下嚴明,阿言知道了定然十分欣慰,但你此次不該以身涉險來金陵,那位……這些年愈發多疑,你是阿言的外甥,他對你定然猜疑,你切記要小心提防。”

蕭若雲與蘇應寒對望了一眼,他洛城外遇伏、蕭楚雲上位、公主府木偶案,都與林家有千絲萬縷的關系,他們今日來多為試探,卻沒想到聽到如此善意的提醒。

“我知你們疑心我,林家事務我素來不參與,你是阿言外甥,我自然不會害你。我弟弟這些年替那位做了許多事情,而蕭楚雲為人陰險狡詐,前日他聽聞你在金陵,昨夜就到林府私下見了我弟弟,你們亦需小心提防。”

今日拜訪林府雖未見到林家主,卻不想收獲頗豐,待回到公主府,侍衛說長公主傳召蕭若雲一人。

長公主門外站了四名衣著與長公主府侍衛截然不同的守衛,一看就是內勁高手。蕭若雲見此情景,心下也有些惴惴不安。

進了書房,卻見上首坐了一位三十出頭的青年,長公主挨著他坐在左側,二人似乎極為熟稔。

青年穿著暗紅色的錦衣華服,長得和長公主有幾分相似,劍眉星目,身上帶著久居上位者的威嚴,正淡淡望著他。

蕭若雲此時也猜到青年的身份,對他們施了一禮,道:“見過皇上!”

陳帝打量了他一會,笑道,“果然與姐夫有三四分相似,咋然一看,還以為是當年剛認識姐夫的時候。”

長公主亦笑了笑,“按理他該喊你一聲小舅舅。”

陳帝倒似覺得這個稱呼有些新鮮,他解下腰間一枚玉佩,“第一次做別人小舅舅,應該給份見面禮。”

長公主示意蕭若雲上來接了,蕭若雲又施了一禮,道:“謝過皇上。”

“你方才去林家了?”

“今日冒昧前去林家拜訪,林家主不在,是林家長姐林前輩與我們詳談了許久。”

“你見到柔姐姐了?她過得如何?看起來可好?”陳帝竟有些失態的站起來,又坐下來喃喃道,“她多年不問俗事,不見任何人,但你是他的外甥,她自然想見一見你的。”

長公主沈下臉,冷哼了一聲,“你倒是對她念念不忘。”

陳帝也發現自己有些失態,卻又忍不住殷切的望著蕭若雲。

“林前輩看起來應是過得不錯,氣色很好。”

此時蕭若雲看陳帝態度,倒也是對當年之事有了大致的猜測,林柔慕戀趙安言,陳帝卻慕戀林柔,當年陳家姐弟平民出身,人微言輕,故而為平定天下四處奔走,助力最多的是四大世家出身的趙安言,他們帶兵攻下金陵,陳帝害怕眾人推趙安言繼位,故而故意慫恿長姐設計趁亂害死林柔,他再找時機將此事告知趙安言,趙安言為救林柔身死,陳帝一舉數得,除掉了心頭大患,成功登上了帝位。

蕭若雲自問當年自己倘若身處陳帝的處境,也不可能比他做的更好。

長公主冷笑一聲,“有陛下的關照,她自然過得極好。”

陳帝有些訕訕,解釋道:“我們與柔姐姐多年感情,當年恩怨也該放下了。”

長公主卻不想再提當年之事,重重放下茶杯,“你今日來,是為了與我重提舊事的?”

陳帝摸了摸鼻子,對蕭若雲道,“你淩雲堡之事本是江湖紛爭,朝廷也不應該插手,今日好奇來見一見你,既然見到了,那我也該回去了。”

他們送走了陳帝,長公主望著遠去的馬車,冷哼了一聲,對蕭若雲道,“他慣會裝模作樣,不過今日他給了你信物,又許諾不再插手,帝言一言九鼎,你可放心籌謀。”

“多謝長公主。”蕭若雲沒想到長公主雷厲風行,說到做到,竟為他向陳帝討了這份許諾,心中十分感激。

第二日,蕭若雲卻收到蕭楚雲的拜貼,邀他們府外一聚。

蕭若雲望著拜帖,笑道,“他消息倒是靈通,這是要擺鴻門宴了?”

蘇應寒冷哼一聲,“我看他是狗急跳墻。”

金陵城中最大的酒樓裏雅間裏,蕭若雲與蘇應寒進門只見蕭楚雲獨自一人坐在桌前,身後卻站了一個很熟悉的身影。

他們二人此生唯一離死亡最近的時刻,都是與此人對戰那一刻。

灰袍人今日未蒙面,看著約四十餘歲,一臉嚴肅,站在那裏卻猶如一把即將出鞘的劍,令人忍不住寒毛豎起,不敢放松。

蕭楚雲長相與蕭若雲並不相似,他眉眼冷淡,渾身上下都透著陰冷氣息,蕭楚雲見他們一臉戒備的看著灰袍人,輕笑一聲,“這是天下第一劍客阮無情,想來你們已見過了。”

見蕭若雲他們不說話,蕭楚雲又道,“多年不見,兄長還是一如當年,看著人畜無害的模樣,卻最擅算計人心,此次我明明勝券在握,卻最後還是輸給了你。”

蕭若雲見他毫不隱藏,倒也跟著坐下來,笑道,“能讓天下第一劍客為你做刺客,此次若不是我運氣好,倒可能真的死了。”

“兄長運氣一直都很好,否則當年摔下馬怎也沒被踩斷脖子?”

“所以今日你約我們出來就是為了表達你對我的欽慕?”蕭若雲冷笑了一聲。

蕭楚雲頗有些咬牙切齒,“從小無論任何事情,我運氣總比你差一些,因為你有長公主做靠山,現在連林家都不肯再支持我,但我著實不甘心,想跟兄長賭一把。”他指著阮無情,道,“這位天下第一劍客,曾答應我取走你的性命,但是沒有做到,所以他答應我再跟你們賭一場。”

阮無情點頭,望著蘇應寒道,“我無情劍想再會一會應寒劍。身為長輩,未免你吃虧,你只需在我手下撐過五十招,我即認輸。”

“即是決鬥,我蘇應寒無需你相讓。”蘇應寒手按在腰間劍上,冷哼一聲。

蕭楚雲補充道,“三日後,東門演武場,全金陵人見證,若是你們輸了,堡主之位就讓與我,如何?”

蕭若雲冷笑一聲,對蕭楚雲道,“你我恩怨無需牽扯別人,倒不如你我比試一場?”

“兄長今日踏入這裏之前,我就已讓人滿城散布消息,天下第一劍客和蘇家最負盛名的三公子的決鬥,想來大家都很想一睹為快。”

蕭若雲沒想到蕭楚雲無恥至此,此次對決,他們根本毫無勝算,他站起來,冷冷道,“這樣的賭局,我們不感興趣。”

“可是江湖人並不這樣認為,今日之後,只怕江湖人都恥笑蘇家面對天下第一劍客的挑戰,竟當縮頭烏龜,不敢應戰。”

蘇應寒忍不住上前一步抓起蕭楚雲的衣領,怒道,“你胡說什麽?我蘇家子弟沒有不敢面對之戰,三日之後,我若是贏了,就拿你的狗頭來慶祝。”

蕭楚雲哈哈大笑,表情狠絕,“你若是贏了,我的性命隨你取用,但你若是輸了……兄長可就難做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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